冤家是同行

日期:1970-01-01  发布人:  作者:  来源: 浏览量:2212
     

  城里搞开发盖高楼,郊区也借光赶时髦,眼镜王家眼看要拆迁了。住新房倒是天大的美事,可看门的大黄狗没地方安顿。圈里的肥猪是老爹的小银行,这个节气出栏又卖不上价。人上楼了四个爪的家伙们丢了窝,爷俩愁得头皮冒火团团打转。
  眼镜王是评剧团的化妆师傅,晚间上岗白天休班。正盯着蓝天望着白云发呆,大老黄摇头晃尾巴窜到脚下,吭吭唧唧蹦着高挠扯大腿。
  见大老黄又挤眼睛又甩下巴难受得要命,他一把扒开了狗嘴,从牙膛里抠出一堆黏糊糊的干粮。原来是下口太猛,让粘豆包裹住了舌头噎住了嗓子。
 他家在一栋新楼身下,房头的七层阳台正冲着大院。四楼的浪姐动不动就往下抛垃圾,上下双方经常脸红脖子粗斗气。
  抬头一打眼,浪姐正趴窗户看风景呢。他呲牙咧嘴吐了一口:“呸!牌靓有啥用?一肚子坏水,穿的挺摩登,尽干窝囊事。急眼了上环保局举报,让他们好好收拾收拾你。”
  浪姐是个赖皮缠,抻长脖子探出手指着他打哈哈:“这年头,人都不如畜牲知好歹,它们得了恩惠还摇尾巴客气客气呢,大男子汉倒没人情味,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。”
  活冤家甩了个飞吻缩回了头,气得他又仰脸朝天喷了一口:“我呸—”
  处邻居半年了,谁也猜不透浪姐是吃哪碗饭的,每天装扮得和花蝴蝶一样,一路香风飘来飘去。有人说是大老板的秘书,也有人说是本地的歌星,还有人往歪道上诌,料定是做皮肉生意的小姐。不管咋说,大美妞对眼镜王总是眉来眼去直勾魂儿,闲着没事就撩骚逗咳嗽。就因为太浪荡太傲气,再加上空投埋汰物,他肚里一直憋着气。
  做梦也没想到,今年抓的这群猪崽出了个怪物,圆鼓隆咚干吃食不长个,活泼机灵招人稀罕,老爹说是少见的荷包猪。眼镜王把它当成宠物,一有空就耍戏着开心找乐。
  刚打扫完院子,菏包猪扭着秧歌蹭到跟前,两对蹄子来回画圈,拧腰打晃像喝醉了酒。嘴里还吱哇叫唤,弄不明白是报委屈还是唱小曲儿。
  溜达到楼根瞪眼一扫,发现地上撇了个塑料袋,里边还剩下两块长了毛的紫不溜鳅的东西。那是俄罗斯酒心巧克力,劲头大着呢,怪不得小坏蛋晕头转向直发疯。
  他狠狠咳嗽了一嗓子:“哼!吃饱了撑的拿小动物出洋相,也不怕掉身价?脸皮比猪腚还厚。”
  浪姐正瞄着小醉鬼贱笑,不冷不热回敬了一句:“别那么大火气,它又不是你三大姑四大姨的,拿小混俅解解闷不值得大惊小怪。”
  他赌气囊腮把巧克力糖跺得稀碎,心里想,这小妮子准是干见不得人勾当的,憋屈得烦气才找茬解闷。
  眼镜王懒得和她扯皮,进屋去研究化装手艺。看完书到院里放风,冷不丁瞧见大老黄和荷包猪在抢面包,立马冲过去拉仗。那是一块俄罗斯黑列巴,中国人都享受不惯,一准又是四楼空降的。
  浪姐在阳台上接电话,一边跺脚一边叫苦不迭,活像挖了心剜了肉。突然,急三火四飞下楼拐进院,揪着眼镜王追问大面包的下落。
  他眼珠一转冒出了鬼主意:“八成让大老黄吞了。”
  浪姐慌了神:“我出五百块钱,把他宰喽。”
  眼镜王正急得没辙,巴不得有下家掏银子买断,接过五张大票塞进兜里,二话不说下了手。
  别看浪姐从头到脚一派风光,这回也顾不得洁净体面了,盯着眼镜王把大老黄吊在树上勒死,开皮破肚清理内膛。说也奇怪,姑娘家家的眼睁睁瞅着动刀见血并没受惊,闻着刺鼻子味道也没打怵。
  查完五脏翻罢大肠小肠,压根没有要找的东西。眼镜王白捡了一摊狗肉美得屁颠屁颠,可浪姐的眉头拧起了大疙瘩。
  住在人家脚下受了好几个月窝囊气,今天总算撞上了报仇解恨的机会,眼镜王觉得比吃了凉粉还痛快。可他露出一脸坏笑还不算完:“啥贵重玩艺儿猴急猴急的?大老黄没独吞找那些馋猪算账,实在不行把它们统统放了血。”
  到这节骨眼上干瞪眼没辙,俩人鸡皮酸脸计较了半天,定妥把菜货们送出去挨刀,赔本的部分浪姐掏腰包补差价。
  老爹给猪捆绑了腿脚,雇拖拉机直奔屠宰场,刀斧手们连杀带捅掏下水,眼镜王帮着浪姐监工,死死盯着收拾肠子鼓捣肝肺的。
  场子里的人都好生奇怪,这么阔的小姐来凑热闹闻臭味,闹不明白图什么。
  浪姐还是大大咧咧不在乎,眼巴巴瞅着大伙忙活完,要找的宝贝连影都没露。
  俩人一块打道回府,浪姐赔了个鼻青脸肿,低头耷拉角说了实话。大表姐在国外给她买了个钻石戒指,款式稀奇花了一万多块钱,过海关无处藏掖进了面包里,都怪捎货的人没交待明白,把夹馅黑咧巴甩下了楼。
  眼镜王抿嘴憋不住笑:“整天高高在上捉弄人,老天爷都气不公报应你。”
  第二天,眼镜王忙忙活活搬家,没和浪姐打照面。
  第三天一大早,他老舅出车祸走了,亲戚朋友到殡仪馆送葬。
  化妆工给老爷子修了面整了容,打理得比活人还神气,亲友们连声叫好,有人张罗赏钱。
  女师傅摘下大口罩,眼镜王一打量傻了,是浪姐!原来巧遇了同行,只不过一个是打扮活人的一个是美化死人的。
  他没往外拿小费,顺手从兜里摸出那枚捡来的金戒指,一把攥住手腕套到了无名指上。
  浪姐羞得满脸通红,她心里有数,那是戴订婚戒指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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